朱嬷嬷以最简短的语言迅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,并没从刘畅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喜欢,相反的,刘畅的脸色比锅底还黑,咬牙切齿的,竟然是暴怒。她有些愣神:“公子爷?这回谁阻拦也没用啦,以后您想娶谁就娶谁,您难道不高兴么?”
话音未落,就被刘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,厉声道:“你懂得什么!还不赶紧去请老爷过来?误了事休怪我不给你脸面!”
若自己不是他乳娘,想必已经一脚踹过来了吧?朱嬷嬷唬了一跳,也不敢细究刘畅怒从何来,踉踉跄跄地往前头赶。
刘畅深呼吸一口,回过身去,脸上已经带了笑容,朝着祝太医深深一揖,道:“实在对不住先生,家里突然生了事,一时之间处置不好,难免怠慢先生,只能是改个时候再烦劳先生了。”边说边让惜夏取了重礼来谢祝太医。
祝太医是走惯富贵人家的,这种突发状况见得多了,当下也不在意,接了谢礼后道声无妨,就由着惜夏引出去,送上轿子原还回去。
刘畅这才命人关紧大门,阴沉着脸大步往里赶。好你个何牡丹,原来存的是这种心思,先是让李荇回去报信,引来何家人,又故意挑衅,引他对她动手,果然一气呵成,一环扣一环。他先前是太小看这个女人了!难怪得她这段日子不哭不闹,镇定得很,也不知谋算了多久!
刘畅只觉得手腕上被牡丹刺中的地方突突地跳,疼得要命。病才刚好就要过河拆桥了?他不要她还差不多!被人算计,被人轻视,被人抛弃而导致的不忿,不甘和屈辱交织在一起,把他的情绪搅成一团乱麻,让他又是愤怒,又是烦躁,恨不得三步两步赶到牡丹面前,将她生生给掐死才好。
碧梧正勾长了脖子往牡丹的院子里瞅,耳听到岑夫人与戚夫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,谁也不让谁,听着极热闹。戚夫人似乎是占了下风,岑夫人妙语如珠,世俗俚语一句接一句,比喻贴切,却又不粗俗,生动有趣,生生气煞了人,戚夫人却每每总是用一句话来回:“我不同你讲,你此时糊涂了,听不进道理去,待亲家老爷来了才和他讲道理。”
碧梧听得暗爽,母老虎也有今日,果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,这何家的主母果然不是吃素的,厉害呀,只是怎么就生了牡丹那么一个软绵绵的病秧子?
她正听得津津有味,身边的丫鬟拉拉她的袖子,小声道:“姨娘……”
碧梧嫌丫鬟耽搁她听戏,便厌烦地道:“别吵!”如此再三之后,丫鬟终于不敢多嘴,耳边清净了,碧梧方喃喃地道:“难得遇上的好戏,总得好好听听才是,下一回不知是什么时候了。要走又不赶紧走,这般吵闹有什么意思?”
话一出口,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。刘畅怒火中烧,铁青着脸站在她面前,也不多话,抬脚对着胸窝子就是一脚。
“啊呀!”碧梧一个踉跄跌倒在地,尚来不及哭出声来,刘畅已经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去了。她又是委屈,又是害怕,呜呜咽咽地捂着伤处,由着丫鬟扶起身来,再不敢久留,一瘸一拐地赶紧走人。
“噗嗤……”本是早就走了的纤素自一棵冬青树后探出头来,拿帕子捂住嘴,浑身发抖,差点没笑死。好容易忍住了,方笑道:“姐姐,我那里有瓶药酒,治这个跌打损伤效果最好,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如何?”
碧梧又羞又痛,又恨又耻,恨不得将纤素的脸挠个稀巴烂,恨恨地啐了一口,冷笑着同身边的人道:“你快去禀告一声,就说纤素姑娘有事来寻公子爷。”
纤素方收了笑,却又凑到她面前一看,故作焦急:“姐姐,不好了也,你的脸肿了,这可怎么办?本来就只是个婢妾,靠着脸吃饭,这下子脸也没了怎么办才好?”言毕哈哈大笑而去。
碧梧恨得发疯,几乎想拔下头上的簪子追杀这不要脸的东西。
且不说外面一群人各怀心思,明里暗里地窥探着院子里的情形,却说刘畅大步走进院子,假装没事儿似地直接走到岑夫人面前去行礼问好:“小婿见过岳母大人。”
戚夫人见他来了,松了口气,一声厉喝:“你还不赶紧给你岳母大人赔礼道歉?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!”
刘畅咬了咬牙,长揖到地:“都是小婿的不是,还望岳母大人大量,不要同小婿一般见识!”间隙恨恨地瞪了牡丹一眼,只见牡丹正站在一株鹤翎红旁,一本正经地数那朵盛开的花朵有多少片花瓣,从始至终就没看过他一眼。
牡丹当胸系着条海棠红的长裙,披着件玉白色的薄纱披袍,挽着降紫色的敷金彩轻容纱披帛,头上的结条四蝶银步摇被微风一吹,轻轻晃动,犹如四只蝴蝶围着她翩翩起舞一般,好不迷人。刘畅看了几眼,恨不得扑上去朝她粉白纤长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才甘心。
岑夫人自刘畅进来始就一直在打量刘畅,见他虽然顶着两个乌眼圈,却打扮得一丝不苟,穿着湖蓝宝相花纹锦缺胯袍,腰间束着条金框宝钿、交胜金粟的腰带,挂着精致的香囊,靴子上坠着的靴带竟然都是压金的,看上去好不华贵讲究。想想自己刚进门时牡丹的样子,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。当下便淡淡地侧身躲开,讽刺道:“别!刘大人可是官身,深受贵人亲睐,我一介商人之妇怎敢受此大礼?莫折了我的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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